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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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
  林锐穿着常服扎着武装带,与一群班长们跨立站在操场上,大檐帽下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射着寒光。1992年冬天,又是几辆解放卡车开进了特种侦察大队的操场。穿着冬训服的新兵们提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奇地东张西望。林锐和那些班长们一样用那种军队特有的喊番号喊出来的嘶哑嗓子高喊着,一直到这些跟窝冬鹌鹑一样的新兵在他的面前站成一排。林锐眯缝着眼睛,仰起下巴:“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叫林锐,是你们的班长!从今天开始,你们不是老百姓了,是军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是个什么德行,这里是部队!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新兵们瞪着眼睛看他。林锐跨立在他们面前,还是那么冷峻地看着他们稚嫩的脸:“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队吗?!”
  新兵们互相看看,一个新兵就说:“特种部队!”
  “对,特种部队!”林锐厉声说,“但是你下次要注意先喊报告班长!——知道什么是特种部队吗?”
  “抓舌头,搞破坏!”又一个新兵喊。
  “喊报告了吗?”林锐的声音不大却很凌厉。
  “我……”那个新兵害怕地瞪大眼睛,“我,我脑子笨……”
  “20个俯卧撑!现在开始!”林锐说。
  “是,班长。”新兵回答却不动。
  “为什么不做?”
  “报告班长,啥是俯卧撑?”新兵不好意思地问。林锐恨不得踢他一脚,但还是一个前倒,给他做了两个示范:“就是这个,做!自己数数!”
  “是,班长!”那个兵显然来自农村,很朴实,趴地上就做:“1、2、3……”
  “特种部队,就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部队,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尖刀部队!”林锐继续说,“特种部队是什么铸造的?!是钢铁的精神!是不怕死的精神!是闪电,是利剑,是敌人噩梦一样的影子!”
  “报告班长,做完了!”那个兵站起来满脸红光兴奋地说。林锐问:“累不累?”
  “不累!”那个兵居然很高兴,“比在家种地轻松多了。”
  “再来50个!”林锐说。
  “是,班长!”他又趴下要做。
  “你叫什么名字?”林锐觉得好笑。
  “……5、6……田大牛!9、10……”那个兵做得很兴奋。
  “你,你再说一遍?”林锐一惊。
  “田大牛!”
  “起立!”林锐喊。这个兵起来,满脸红光,头顶冒白气。林锐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他,这个兵嘿嘿直笑。林锐的声音在颤抖:“你怎么叫田大牛?!”
  “我娘给我起的,说我家缺劳力,我要壮得像头牛!”这个兵还是嘿嘿笑着。
  “你为什么叫田大牛?!”林锐翕动嘴唇。那个兵很纳闷儿:“班长,这是我娘起的……”
  “今天开始,你改名!”林锐高喊。那个兵很意外:“班长,为啥啊?”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林锐喊,“别问为什么,执行命令!”
  “是!班长,我改名!”那个兵喊完了,“我改啥啊?”
  “田小牛!”林锐高喊。
  “是!田小牛!”那个兵只能答应,“班长,我能继续做‘俯卧撑’了吧?”他说“俯卧撑”三个字很奇怪,显然还不熟悉。
  “做吧。”林锐的声音缓和下来,看着田小牛俯下身子做俯卧撑,眼神很奇怪,“改20个。”
  “是,20!”田小牛喊着,做着。
  林锐压住自己的情绪:“特种部队的荣誉,是烈士的鲜血铸造的!在战争时期,我们就是战区司令部首长手中的尖刀,要捅向敌人的心脏!在和平年代,我们就是人民共和国的一道看不见的钢铁长城,要去完成各种急重险难任务!我们——是光荣的特种兵!”
  操场上都是新兵和班长们嘶哑的吼声。
  2
  “下一个科目——81-1自动步枪速射,表演开始!”女解说员的声音从喇叭里响起,英文同声翻译也传出来。
  “预备——”指挥员举起红旗。趴在地上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的张雷,右手持枪,左手扶地,对着前方的谷地虎视眈眈。
  “开始!”红旗唰地落下。张雷一下子弹出去,如同一个迷彩色的影子一样,冲过面前10米的开阔地。在突然的一瞬间,谷地100米处弹起一排钢板靶。张雷唰地滑出去,卧姿射击。当当当当当!5枪,5个钢板靶应声落地。
  “……自动步枪速射,是人民解放军侦察兵的一项基本技能。陆军学院侦察系对学员提高了要求——在一分半钟内,要完成两个弹匣60发子弹的射击,并且要求命中率在80%以上……”
  左侧又挑出两个靶子,张雷跪姿射击,两个靶子应声落地。不时跳出的不同位置的靶子都被张雷准确击倒。张雷变换着各自射击姿势,通过面前100米的开阔地,枪在手中,犹如和他成为一体。灵活的军事动作让观众们看得眼花缭乱,掌声在观礼台响起。一个弹匣打完后,张雷的左手已经从胸前的弹匣袋拔出第二个弹匣,用备用弹匣直接撬掉打空的弹匣,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完成了上膛准备。枪声再次响起,名目繁多的各种靶子都是应声落地。
  观礼台上的各国武官们不由得都站起来,掌声雷动。张雷立姿射击,前方50米处弹起的一排钢板靶准确地全部倒下。钢板靶落下,弹出“welcome”这排英文字母组成的“欢迎”将表演推向高潮。
  “停——”张雷立定,在原地验枪,然后唰地利落甩在后面,背着自动步枪纹丝不动。
  身着各国军装的各国武官们都走下观礼台,围住了还在喘气的张雷。张雷眼神都不带动的,脸上的汗珠淌下来,呼吸均匀。记者们围着现场拍个不停,闪光灯频起。
  “非常好!”一个武官用英文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军人!”
  “谢谢,先生。”张雷用英文回答,“我不过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个普通学员。”
  “你的军事技能令人感叹,愿意去我们国家担任教官吗?”另外一个武官问。
  “我是中国士兵,我苦练军事技能是为了保卫我的祖国。”张雷说,“我个人没有兴趣去训练外军,当然如果组织派遣我,我会去,那是服从命令。”
  “像你这样优秀的军人,你们军队给了你很高待遇吗?”那个武官问。
  “先生,”张雷看着他回答,“这和待遇无关。我是中华民族的儿女,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祖国养育了我,我从军报效祖国,是为了尽我作为一个中华儿女的义务。”
  那个武官点点头,伸出大拇指:“好!非常好!中国陆军有你这样的军人会很骄傲!”
  “我为我是中国陆军的一员而骄傲!”张雷回答。
  “这是什么?”另外一个武官好奇地指着张雷胸前的伞徽。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降兵跳伞资格徽章。”张雷回答。
  “你是伞兵?”
  “上学以前是伞兵。”张雷说。那个武官兴奋地指着自己胸前:“了不起,我也是伞兵!伞兵是真正的男人!你的这个徽章卖给我如何?”
  “军人的荣誉,非卖品!”张雷不卑不亢地说。
  “我出100美元!”
  “对不起,先生。”
  “1000美元!”——张雷看着他:“你出再多的钱,也不可能买到一个军人的荣誉!”
  那个武官张大嘴想了半天,笑了:“战士,你是一个真正的战士!我敬佩真正的战士!”
  他摘下自己的伞兵徽章,别在张雷胸前:“这个作为礼物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张雷想想,看着武官给自己别上他的伞徽,敬礼:“先生,我也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武官好奇地看着他。张雷摘下自己的伞徽,别在武官的胸前:“我不能出卖我军人的荣誉,但是可以作为对一个老伞兵的敬重,送给你!”
  闪光灯闪成一片。武官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抓住张雷的手:“谢谢!谢谢!”
  张雷淡淡一笑,站好。
  刘芳芳拿着军报,头版下方的照片是各国武官去陆院参观时的新闻照——张雷在和一个武官握手,旁边的武官们看着他都是笑容满面,有的还伸出了大拇指。刘芳芳高喊着去水房找何小雨。
  “你看,你看,你看军报上的这个人是不是上次那个张雷?”刘芳芳问。何小雨说:“就他啊?还上军报?我还是去洗衣服吧。”但刘芳芳硬拉着她看,何小雨随便看了一眼,眼睛就睁大了:“哟!还真是哎,这家伙不得了啊!上军报了?!”
  “我说得没错吧?”刘芳芳扬扬得意,“就是张雷!”
  “是就是呗!你得意什么啊?”何小雨白了她一眼。刘芳芳脸一红:“你管我呢!我乐意!”何小雨问:“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说什么呢!我爸爸说了,我没毕业不许谈恋爱!”刘芳芳红着脸说。
  “那就当我没说,我洗衣服去了。”何小雨进了水房继续洗衣服。但刘芳芳还一直站在她身边,一会儿又吞吞吐吐地问:“小雨,我……我想问问你,你和张雷是不是很熟?”
  “熟啊,我兄弟!”何小雨说。刘芳芳鼓足勇气问:“那,他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啊……”何小雨卖起关子,刘芳芳着急地问:“快点儿说啊。”
  “有——”何小雨拖长声音。刘芳芳脸都绿了:“啊?”
  “过!”何小雨这才说完。刘芳芳就打她:“你,你吓死我了!那你给我说说这个张雷,他,他怎么样啊?”何小雨想想:“张雷?伞兵油子、军人世家、军事素质过硬、调皮捣蛋、喜欢跑军医院认识女兵,还有……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啊?!”刘芳芳张大嘴。何小雨扑哧笑了:“好了,不逗你了。他啊,人还不错,对感情挺执着的,刚刚和女朋友分手,应该说现在还在痛苦时期,你这个时候出现,可能有戏!”
  “说什么呢。”刘芳芳低声说。何小雨说:“但我提醒你啊,他眼光可高了!”
  刘芳芳紧张起来:“小雨,你说他能看上我吗?”何小雨笑出声来:“暴露目标了吧?还跟那儿装!”刘芳芳红着脸:“你,你,我恨死你了!”
  “我说不好,不过我们刘芳芳也不错啊!”何小雨说,“也是咱们军医大学一朵花啊!”
  两个人正在闹,集合的哨子响了。两人连忙跑了出去。
  3
  林锐蹲在一排武器跟前,正对着穿着冬训服和大头鞋的新兵说话。新兵们都睁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一排五花八门的武器。田小牛激动地喊:“报告班长!我们啥时候能打枪啊?”林锐站起身,看着他:“你打过枪吗?”
  “报告班长!没有!”田小牛说,“但是我从小时候就开始打弹弓,一直打到现在,我们村就数我弹弓打得准!”新兵们一阵哄笑。
  “笑啥啊?许海峰不也是打弹弓打出来的吗?”田小牛看新兵们。
  “你还知道许海峰,不简单啊!到时候有的是让你们打的,打到你烦!”林锐顺手拿起一把带瞄准镜的大枪:“国产85狙击步枪,口径7.62毫米!是单兵远程杀伤武器,射程可以达到1000米左右。因为狙击步枪具有远程杀伤性能,而且隐蔽性好,所以狙击手又被称为——‘刺客’!”他看着恨不得把狙击步枪吃掉的田小牛,笑道:“田小牛!”
  “到!”田小牛急忙站直。林锐把枪扔给他:“体会一下!”田小牛伸手抱住,激动不已:“哎呀妈呀!当初我们村打麻雀要是有它,那可不得了啊!”新兵们又是哄笑。林锐恨不得给他一拳:“打麻雀?你有点儿出息没?!这个玩意儿打麻雀,麻雀都成肉片了!”他一把将枪抢过来,田小牛傻傻看着被抢走的狙击步枪,很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
  “国产85微声冲锋枪……”林锐继续介绍。田小牛还是看着狙击步枪,咽唾沫。旁边的唐山新兵董强问:“看啥啊?”“看枪,我就喜欢那个枪。”田小牛痴痴地说。来自城市的董强就笑:“那叫狙击步枪!”
  “对,对,狙击步枪!”田小牛说,眼神还是盯着狙击步枪。
  “你这样的土包子也能当特种兵?”董强笑着说,“猪都能上树!你还是打麻雀去吧!”
  “咋?!”田小牛一瞪眼,“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土咋了?庄稼还得大粪养呢!”
  “田小牛!董强!”林锐站起来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两人急忙立正。
  “100个俯卧撑!”林锐说。两人开始做俯卧撑。
  乌云带着自己班的新兵跑步过来,唱着《特种兵之歌》:“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黑暗当中,我们是一道闪电……”
  “立——定!”乌云高喊。队伍站住了。乌云用利索的口令让他们在武器前站好:“站好了!都给我看着点儿!——林锐,蹭你个光,要不下午我还得去提武器,麻烦得要死!”
  林锐点点头:“我们差不多完了,你讲吧。”
  乌云的带兵方法和林锐完全不同,嘿嘿笑着看自己班的弟兄们:“说,你们想学啥?”
  “报告班长!就那个!”一个新兵一指狙击步枪。
  “对!班长就讲那个!”“那个大枪!”“狙击步枪!”……
  “你们还真找对人了。”林锐说,“你们班长,就是真正的狙击手。”
  乌云蹲下,一把提起狙击步枪:“看好了啊!给你们变个戏法儿!”三下两下,步枪变成零件。新兵们都看呆了。“再给你们变回来啊。”乌云又给装好,新兵们鼓掌。
  “球!”乌云说,“这算个球!林班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都跟玩儿似的。”
  “林班长表演一个!”一个新兵喊。新兵们鼓掌。乌云看林锐:“咋办?”
  林锐笑笑:“把我眼睛蒙上。”
  田小牛拿出手绢将林锐的眼睛蒙上,小声问:“班长,留个缝儿不?”
  “浑蛋!”林锐骂。田小牛急忙给他蒙好。乌云检查了一遍:“好,我拆了啊!”
  林锐点头。乌云蹲下,在油布上把81枪族、85狙击步枪、85微声冲锋枪、54手枪全都拆成了零件,起身高喊:“好!”林锐蹲下,在面前摸索着零件,手上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就把所有的武器都装好了。林锐起立摘下手绢:“完成!”乌云挨个儿拉开枪栓试射一下空枪,高喊:“全部装好!”新兵们疯了一样鼓掌:“林班长!太棒了!”
  田小牛最激动,看林锐像看天神一样:“哎呀妈呀!这得练多少年啊!”
  林锐把手绢扔给他:“只要你们用心,一个月全都能做到!”新兵们激动地互相议论。
  “立定!带开继续训练!”林锐高喊。
  “唱首歌!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预备——起!”乌云高喊。
  “……擒拿格斗跳伞潜水我们样样精通!射击爆破攀登侦察我们什么都行!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这一次新兵都跟疯了一样,唱得地动山摇。
  4
  “战士们的士气不错。”耿辉看着训练场,“林锐现在居然会带兵了。”
  “是啊。”何志军在双杠上做练习,一把年纪做得还不错,“毛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这帮家伙也得赶紧给他们找到用武之地啊!”
  “你还在惦记那个事儿啊?”耿辉笑了。何志军从双杠上下来,小李递给他毛巾,他擦着汗:“在特战一连搞个试验分队,集中人力、物力、财力进行局部战争情况下新战法的研究,形成教案在全大队推广,如果条件合适,还可以在全军特种部队推广——有什么不好?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经费就批不下来!”
  “上级也有上级的考虑,我们的报告没有通过,还是再等等看。”耿辉说。
  “等?!你可以等,我可以等——战争能等吗?!”何志军急了,“敌人能等吗?!如果战争明天来临,你耿辉敢不敢拍着胸脯说我们做好了准备?!你敢,我不敢!当代战争的战例已经证明,特种部队的科技含量越来越高,我们还是老一套,依靠战士的勇敢当敢死队?!对,我们不怕死——但是我们的死有价值吗?!能影响战争的胜利吗?!”
  耿辉苦笑:“你跟我发火有什么用,我又不管经费。”何志军噎了一下:“对,我不该跟你发火。我是军阀作风,我道歉,但是问题总要解决吧?我们的科技练兵总得进行啊!你不也老说,一支不能掌握高科技战争的部队不能迎接未来战争的挑战吗?”
  “我再去磨牙吧。”耿辉说,“没办法,这些事情总得解决,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对,我有个想法跟你研究研究。”何志军挥挥手,小李走远了。何志军低声说了几句,耿辉就急了:“你这是克扣军饷!不行,不行,这事儿捅出来,你我全都完蛋了!”
  “我这不和你研究吗?上级也没说不批啊,只是说时间——等时间到了,我们把伙食费补回去不就得了?”何志军说。耿辉着急地说:“我说何大队长!你知道这是什么问题?这是经济问题!是要犯错误的!”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较真儿啊?最早承包到户的时候,不也是瞒着上面吗?实践怎么证明的?中央不是还包产到户了吗?作为一个革命军人,思想要有前瞻!要看见未来的战争而不是自己的乌纱帽!”何志军说。
  “这个事情,我不能同意!”耿辉说,“这是原则,不能让步!”
  “你说了不算!”何志军急了,“常委会,投票表决一下!”
  “常委说了也不算!”耿辉说,“这涉及全大队官兵的切身利益!”
  “那就全大队开会,我来发言!让全大队官兵说了算!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何志军说。耿辉说:“如果全大队官兵都不同意呢?”
  “那就扣我何志军一个人的伙食费!”何志军高喊。
  当天下午就召开了全大队大会,何志军站在观礼台上对自己的部下喊道:“同志们!”
  唰——都立正。何志军敬礼:“稍息。”
  “临时召集大会,是有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解决。”何志军的声音洪亮,“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这个月开始,伙食费减半。”底下议论纷纷。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未来特种作战需要,我们大队需要在第一没有现成教材、第二没有一手资料的情况下,进行特种作战战法研究。”何志军说,“我向总部和军区都打了报告,但是由于各种原因,经费不能到位。但是战争不等我们啊!同志们!如果明天战争来临,我们都要第一批冲上战场,去敌后出生入死,但是我们做好准备了吗?——没有!”下面鸦雀无声。何志军大声说:“敌人是什么?敌人是纸老虎,对!但敌人是武装到牙齿的纸老虎,是第一流现代化武器装备起来的纸老虎!敌人的特种部队,有半个世纪的历史,我们呢?——一年!敌人会因为我们刚刚组建只有一年而发慈悲吗?不会!他们一样会跟我们作战!会跟我们玩儿命!会跟我们刺刀见红!我们依靠老一套战法,能打赢现代战争吗?——不能!我们是什么?是特种部队!是为了战争而组建的!如果我们打不赢明天的战争,历史会把我们全体钉在民族的耻辱柱上!我们就是鸦片战争中的清军!就是抗日战争中的东北军、中央军!我们不配做中国人民解放军,因为我们输了!”
  下面的官兵听得眼睛都在冒血,恨不得现在就赶紧打,好证明自己不是孬种。
  “所以,为了明天的战争,我们今天就要做好一切准备!”何志军说,“我希望回去以后,包括新兵连,所有官兵都要讨论、都要发言,然后把意见汇总上来!我的讲话完了!”
  下面还是鸦雀无声。耿辉不得不感叹,何志军的讲话具有的煽动性,自己还是有差距的。
  “报告大队长!我能提个问题吗?”林锐突然高喊。何志军说:“讲!”
  “如何保证,战士们从嘴里省下的伙食费,用在新战法研究上?”林锐出列,不卑不亢。何志军大声说:“好你个林锐!是条汉子!如果这个方案真的实施了,我要组织战士代表做审计工作!每一分钱花在哪里,都要明明白白!你林锐,就是第一个战士代表!还有问题没有?!”
  “没有!”林锐高喊。何志军说:“归队!”
  “我看不用等回去了,部队训练任务还很重,与其下面再开小会,不如大会上解决,好让大家能多休息休息。”耿辉说。何志军说:“可以。”耿辉喊:“无记名投票!就在这里,我眼皮子底下,哪个干部也不许多嘴!大家把各自的意见写下来,交上来当场唱票!”
  于是各个单位文书就赶紧把纸笔都拿过来做投票。投票结束,唱票完毕。全票通过。何志军对大家敬礼:“我何志军——谢谢大家了!”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林锐第一个喊出来。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战士们齐声吼道。
  5
  陈勇下了公车,兴冲冲直奔军区总院。打听到方子君在妇产科,他就直接奔去妇产科。方子君正在办公室里看病历,陈勇小心地敲敲门。方子君头也不抬:“进来!”陈勇推门进去,看着她笑道:“方大夫?”方子君看看他:“坐吧,你是哪位孕妇的家属?”陈勇顿时涨红了脸:“方大夫,是我……”方子君看着他,想起来了:“哦,你是那个那个?”
  “陈勇!特种侦察大队的!”陈勇急忙说。方子君笑着说:“对对,陈勇!名字到嘴边想不起来了!”陈勇高兴地说:“您工作忙,可以理解。我是专程来看您的!”
  “怎么样,伤都痊愈了吧?”方子君问。陈勇兴奋地说:“已经好了!不然我能进特种侦察大队吗?”方子君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水水:“我记得你是狼牙侦察大队的?”
  陈勇接过水:“对。我们是最后一批下来的,一直到停战。”方子君感叹:“再看见你们这些老兵,那些日子像做梦一样。”陈勇说:“是啊,我也没想到能活着回来,还能再看见您。”方子君说:“别您您的,我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你这么叫反而显得我多老一样。”
  “是!”陈勇说,“我是专程来看您,不,你的!我还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方子君不明白。陈勇从军挎拿出饭盒和勺子,上面印着方子君的名字。方子君看了一愣:“哟!你居然还留着!”陈勇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一直留着,保存得很好!这几年调动了不少部队,但是这个一直带着!”方子君接了过来:“难为你了!”陈勇又拿出一个用子弹壳做的排箫:“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方子君接过来:“谢谢!可我不会吹啊!”陈勇说:“那你就做个摆设,你还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做。我那边子弹壳多得很,我也爱好这个!”方子君收好:“那我就谢谢你了。”陈勇沉默半天:“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想当面感谢你。”方子君说:“别这样说,我是卫生员,救护伤员是我的职责。”
  “我以为,你都结婚了。”陈勇说。方子君黯然,笑道:“我是老大难,嫁不出去!”
  “瞧你说的!”陈勇急了,“你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呢?再说,你现在不也有男朋友了吗?上次看见的那个学员?”
  “我们已经分手了!”方子君断然地说。陈勇赶紧道歉:“哦,对不起。”
  “没什么。”方子君笑笑,“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陈勇急忙起身,“我知道你忙,我就是来看看你,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方子君也起身:“谢谢你啊!以后有时间可以来玩。”
  陈勇激动地走出总院,想起方子君说的“以后有时间可以来玩”就兴奋不已。他看见一个花店,进去买了一束百合,想回去送给方子君。结果他在总院门口看到了张雷。他连忙闪身到树后,探头观察。张雷站在门口,犹豫半天,走进门岗,拿起电话拨了妇科办公室的号码:“喂?是我。”
  “哦,你有事吗?”方子君的语气很平静。
  “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
  “我想见你。”
  “对不起,我没时间。”
  “我明白。”张雷低沉地说,“打搅了,希望你幸福。”
  “你也是。”——张雷放下电话,走出去。陈勇看着他上了公车,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百合花,一直站到了黄昏。直到方子君下班出来,陈勇才敢喊:“方大夫!”方子君诧异道:“陈勇,你怎么在这儿?”陈勇笑着说:“我马上要回部队,正好路过。”方子君看到了百合花说:“好漂亮啊,这花是送给女朋友的?”陈勇说:“是送给,送给一个战友的女儿,结果他们全家旅游去了。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那怎么合适?”方子君急忙推辞。陈勇说:“我回部队,不能带着花儿。送给你吧,希望你永远跟百合花一样纯洁美丽!”方子君接过来:“那我就谢谢你了。”陈勇如释重负地往后退着走:“谢谢你!我走了!再见!”
  “再见!”方子君摆手。陈勇幸福地跑向公交站,回头看到方子君抱着花走了,他笑了。
  张雷的生日宴会上,何小雨为给刘芳芳创造机会,把刘芳芳也带来了。但张雷一直闷闷不乐,虽然他强颜欢笑,但还是热闹不起来。吃过饭后,四人一起去公园遛弯。张雷和刘晓飞在前面走,何小雨和刘芳芳在后面。刘芳芳很紧张,看着张雷的背影眼神都是羞涩的。何小雨推她:“你倒是上去说话啊!你不说话怎么熟悉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啊?”刘芳芳着急地说。何小雨说:“说什么都可以!我去给你创造机会,你自己要把握!”何小雨趁机拉走了刘晓飞,还一直对刘芳芳挤眉弄眼。
  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张雷低下头正要走,想起后面还有人,问:“你,你叫什么来着?”刘芳芳红着脸说:“刘芳芳。”张雷说:“吃饭的时候我没注意,名字没记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刘芳芳说。张雷问:“你和小雨是同学?”
  “嗯。”两人就无语了。张雷看看湖边的长椅:“去那儿坐会儿吧。”
  两个人就坐在了长椅上,她看到张雷拿出烟来,皱眉问:“你抽烟?”张雷一笑:“啊。也是最近学会的。”刘芳芳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我在家的时候,我爸爸就不敢抽烟。我妈妈现在老给我打电话,说我爸爸现在可猖獗了,烟不离手,就等我回去教育呢!”
  张雷乐了:“你是你们家的领导啊?”
  “那是!”刘芳芳眉飞色舞起来,“我爸爸领导部队,我妈妈领导保姆,然后我领导他们俩!”
  “你爸爸是团长?”张雷笑。刘芳芳回答:“不,军长。”
  张雷吓了一跳,烟呛着了,咳嗽两声。刘芳芳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雷摆摆手。
  “那你就别抽了,再说你是侦察兵,抽烟伤害肺,对你训练没好处。”刘芳芳说。
  “好,好,现在不抽了。”张雷掐灭烟。两人又沉默了。夕阳下,张雷的脸还是那么冷峻。刘芳芳看着张雷的侧面,有点儿出神。张雷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叶扁舟滑过,感叹地吟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刘芳芳眼睛一亮:“你喜欢古诗?”
  “嗯,我哥哥喜欢,我也喜欢。”张雷说。刘芳芳说“我也喜欢古诗。我从小就能背《唐诗三百首》,再大点儿我会背的就更多了。我特别喜欢古诗的意境,现在的诗人做不出来。古人寥寥几笔,就能感受到一种空灵的意境,不需要更多的文字,让人回味无穷。”
  “那你怎么上军医大学了?”张雷问,“我看你更适合学中文。”
  “生在兵家,长大当兵。”刘芳芳说,“我自己也习惯了,我爸爸从小就把我当兵训,只有到了中学,我才能穿裙子。再大点儿,他就没法儿拿我当兵管了。”
  “然后你就管他了?”张雷说。刘芳芳笑:“对啊!”两人的气氛融洽了。刘芳芳接着说:“我还喜欢唱歌,忘了告诉你,我跟小雨是二重唱,每次文艺会演都要上台的!”
  “那你唱一个。”张雷笑着说。刘芳芳左右看看:“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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